围城打援,这正是孙宁此番定下的对敌策略。
他早在派诸葛青云作为使者假意做出让步,以求双方罢兵时,就已经知道了雍州城乃是鬼戎人南下用兵的囤粮重地。如此自然也就能猜到蔑勒真他们一定会格外看重其城,一旦雍州遭遇袭击,势必会急派兵马来救。
正是抓住了此一点,孙宁表面上起兵攻打雍州,但其实更多只是做做样子,只为把此一假消息散播出去。而实际上,则暗中调集麾下所有骑兵,以最快速度抢先来到直通雍州的这一段南边的官道两侧设伏。
这样只等鬼戎所谓的救兵紧赶慢赶地来到,一头钻进口袋阵中,其下场自然也就定下了。
这一切真就如孙宁所想,再加上重骑杀伤力惊人,将士用命,居然真就一战重创这路兵马,并且还驱赶着他们逃往雍州城。
到了这时,萧克敌反倒不再如之前般追得很紧了,只带着一部分精锐骑兵控制距离跟着他们,也是一路跟随,直到雍州城下。
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想以这些败军作为打开雍州城的敲门砖!
是的,这也是孙宁此番计划的一环,甚至是更重要的一环。
此番抓住机会破敌杀敌固然要紧,但相比于杀伤一部鬼戎精骑,夺下雍州对整个战局的影响必然更大。
因为这座河北大城的地理位置就相当关键,正卡在了沟通河北和北疆的要道上。而更关键的是,这里还囤积着来自北方各地的大批粮秣,只要夺下其城,就是断了鬼戎人的后勤。
到那时,消息传去,恐怕那十多万的鬼戎大军当场就会崩溃,能让越军不战而胜。
但是,正因如此,这雍州比之冀州自然更加难攻,别的不说,光是守城兵马,就达到了标准的两三万人。而且这些人中有八成还是多年前就已归降鬼戎的北疆守军。
现在这些降军早已对鬼戎人,或者说对蔑勒真死心塌地。
之前大越乌衣司的密谍没少在这些前大越将士身上使力,想要劝说他们临阵反正。可结果,不但以失败告终,多数密谍还因此丧命。
显然,自打当初归降鬼戎之后,这些曾经的大越北疆守护者就已经抛弃了曾经的身份,彻底成为了大越和中原的敌人。
具体原因孙宁不知,他只知道如此一来,这雍州自然就成为了最难啃的一块骨头,若是强攻,必然没有成算,所以只能兵出奇招。
而这些被击溃的鬼戎败军就是他用以攻下雍州的重要棋子了。
在萧克敌引骑兵一路追杀之下,狐令达一行当真是如丧家犬般不断逃窜,直到奔出去二十多里,看到那座矗立前方的大城时,他们才一个个露出狂喜之色,继续打马加速向前,口中还大声嚷嚷着:“快开城门,救我们……”
他们的叫嚷声远远传过去,到了城头时,几乎已经听不清。但只从他们这一路奔逃的狼狈模样,以及背后追军的滚滚烟尘,就足以让城上守军看出端倪来了。
韩晋一身戎装,肃然地看着不断奔进的敌我双方兵马,眉头已是紧紧皱起,身旁几名部下则满是急切地开了口:“将军,看他们的装束旗帜,真是室韦部的主力骑兵……
“想来他们是闻风前来援救我们雍州城的,却被越军所败。咱们得赶紧解救他们,放他们入城啊!”
其他人也全都跟进点头,道是要即刻开城出兵营救。
但作为此城主将的韩晋却依然如雕塑般立在那儿,完全没有要下达出军开城的意思,只是这眉头看着是越发的紧了。
“将军……”亲信段松又叫了声,“他们快到城下了,得赶紧开城了……”
“不能开城!”韩晋终于开口,却是一句话就否定了大家的说法,神色凝重道,“一旦开城,不光他们,就是我们和这一城粮秣都危险了!到那时,我们如何去向大汗交代?”
“可是……”部下还想再作劝说,却被他挥手打断:“不必再劝,我意已决!”
几句话间,狐达令已经到了城下,满身是血污的他看着着实凄惨,连声音都变得格外沙哑。只见他放声叫道:“韩晋,我是狐达令,现在受大汗之命而来,你快开城门让我们进去……”
“狐达令万夫长,我认得你。”韩晋在高处迅速探头,冲他微微抱拳,“不过抱歉了,现在雍州正处于凶险中,没有大汗军令,我不敢轻易开城。
“你也看到了,你们后方正有大量越军追来,一旦我这打开城门,放进去的就不止是你们,还有那几万越军追兵了。到时雍州一旦有失,你我就是死了,也无法向大汗交代。所以,抱歉了……”
狐达令是做梦都未想到对方竟是如此态度,这让他整个人在马上都是一阵发怔,片刻后才明白过来,顿时脸色大变,尖叫道:“韩晋,你好大的胆子,你这是要造反,想要重新投降汉人吗?居然就想见死不救,让我们被杀?”
这话着实诛心,也唬得城上其他守军一阵变色。
作为汉人降军,在这样的战争中,天然就容易被鬼戎人所猜疑。正因如此,这一支也算身经百战的北疆兵马才会被留在雍州,未得到南下一战的机会。
而现在,这一敏感话题居然就被狐达令放到了明面上,不光城上守军感到无法应对,城下鬼戎人也生出了别样心思来。
当下里,一阵斥骂声就不断从他们口中喷涌出来,好容易才逃到这儿,结果却不能入城避难,这结果对他们来说也是完全无法接受的。
但即便如此,韩晋也没有妥协的意思,只是再度抱拳,大声道:“我之职责就在守雍州,我有确保城池安全的责任,其他一概不理!狐达令万夫长,你再看看自己身后,追兵可未曾再上,分明就是在等着我们开城了。”
被他这一提醒,狐达令才稍稍冷静下来,扭头朝后望去,果然就看到一路追击自家的越军在三里外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