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裴望初轻飘飘一笑,反问道,“难道为魏灵帝和姜皇后吗?”
宗陵天师闻言,神色陡然一凛,旋即又一笑,作不解之态,“哪怕是为旧主守国丧,年初也该除服,你今夜不阴不阳闹这一出,是为何故?”
“这世上知晓秘密的不止您一人,各人有不同的算盘,我早晚会知道真相,您不必紧张,”裴望初温和一笑,“裴衡夫妇、魏灵帝、姜皇后、莲池和尚,还有……您。这么多张嘴守一个秘密,可能吗?”
宗陵天师问他:“那你又是从何处得知?”
裴望初道:“这不重要。”
“是不重要,因为这件事本身也已不重要。当初魏灵帝欲笼络河东裴氏,主动提出要易子而养,如此一来,裴氏保萧氏的天下,就是保他自己的天下,以后那皇位上,坐的可是裴氏的血脉。”
宗陵天师捋着胡子笑道:“可是小计不敌大谋,如今萧裴两氏皆灭于谢黼之手,你姓裴还是姓萧,又有何区别呢?”
自己心中猜测是一回事,听知情人坦白又是另一回事。裴望初想起临终前的母亲,一边叮嘱他要向萧元度尽忠,一边又将紫螭纹玉佩还给他,最终纠结而痛苦地死去。
裴望初垂目一笑,半晌,似自嘲地轻声道:“原来如此。”
“你邀为师前来,就是为了打听这个?”
“还有一事,”裴望初抬眼看着宗陵天师,目光微凉,“是关于嘉宁公主身上的毒。”
宗陵天师笑道:“她连这也告诉你,看来对你十分信任。”
裴望初道:“她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公主,天授宫的手是不是伸得太长了?”
“你嫌天授宫的手长,先看看自己是什么境遇,若没有天授宫,你如今也是乱葬坑里生蛆的白骨,世族公子、前朝皇遗,有何区别?”
宗陵天师语含微讽道:“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乱世皇权如刍狗,唯有天授宫才是至高无上的权力,无论大魏南晋、五胡羌遗,皆是我天授宫的门徒。即使是谢黼,也不过是天授宫的傀儡罢了。”
裴望初细细琢磨他说的每一句话,突然问道:“谢黼篡位以前,天授宫是否就已经在掺和了?”
宗陵天师道:“谢黼命格极贵,此乃他天生的运道。”
“天生的运道……”裴望初轻嗤,“天授宫还真是把自己当天命了。”
“你再不服气,难道能摆脱天授宫卜算的运势吗?”
“我命如蝼蚁,运势不值一提,可是嘉宁殿下……”裴望初语气一顿,问宗陵天师,“她身上的毒,有解药吗?”
宗陵天师冷笑,“你不必在我这儿旁敲侧击,你应该能看出来,此毒于她已无碍。你是想问,她身上的毒是哪来的吧?”
裴望初笑了笑,“天师果然明鉴。”
宗陵天师道:“此事我不能告诉你,你若有本事,自己回天授宫去查。”
裴望初默然,宗陵天师想起一件事,从袖中掏出一把矢状钥匙扔给他。
裴望初把玩着手里的钥匙,低头看了看自己双脚上套着的铁枷。
宗陵天师道:“这是我让人仿照廷尉里的备用钥匙制作的,你试试看。”
两只脚的铁枷用的是同一把钥匙,钥匙落进锁孔,只听“啪嗒”一声,铁枷从脚踝脱落,落在地上。
宗陵天师满意地点点头,裴望初收了钥匙,朝他一揖,“多谢天师。”
“好小子,嘴硬得很,”宗陵天师冷嗤,“待你见了宫主,是该多吃些苦头。”
宗陵天师将拂尘挂在臂上,沿着来时路悄无声息地离去。待他走后,裴望初收了钥匙,又将铁枷重新锁回脚腕上。
是夜,天有雨。
谢及音被雨打窗棂的声音吵醒,她雨天总是难以入眠,在枕上翻了几回,最终坐起来,摇动金铃唤识玉进来。
“这会儿什么时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