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博叉着腰,一脸笃定道:“这很明显,王歆与王恒不知为何发生争执,王恒错手伤了王歆,以为王歆已死,一急之下便畏罪潜逃。”
人在颜家出事,颜家难辞其咎,但如果凶手是王家自己人,有非常便利的作案时机,他们所承担的谴责会少许多。加上,现场有王歆留下的字迹,他便立刻肯定了王恒是凶手。
但事实,真的如此吗?
众人齐齐看向了廖子承,期待他给出最后的鉴定。这名破获了满月案的男子,已经用无可辩驳的事实向他们证明了自己的能力。是以,尽管他非官府人士,而此案与王三爷一案也似乎毫无关联,大家还是依赖性地将审判权交到了他手上。
廖子承在房间走了一个来回,最后停在血迹前,凝眸道:“从王小姐后脑勺的伤势来看,她是被推倒撞上了……桌角。然后她回屋想清理一下后脑勺的血迹,却被人一举刺伤,这些打斗痕迹是伪装出来的。”
“你的意思是,头部和腹部的伤是在两个不同的房间造成的,然后凶手有两人?”颜博瞪大眸子问。
廖子承一手负于身后,一手在桌面上弹了几下:“推倒她的那个,我不会称之为凶手。”
颜宽与颜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朝廖子承投去了疑惑不解的目光。
廖子承却看向了华珠。
华珠摸了摸发顶,说道:“我在假山后听到王恒与王歆争吵,王歆斥责王恒收了马家公子的贿赂,王恒要求王歆把东西还给他,那个东西,应该就是贿赂的凭证。王歆后面发现身上有东西丢了,回来找,我推测,王歆第一次受伤的地方是在王恒的厢房,王恒之所以逃之夭夭是怕王歆追上来找他要回东西。”
颜博仍有疑虑,跑到王恒的厢房查探了一番,发现里边儿果然乱七八糟,且桌角有血迹,这才信了华珠的话。
廖子承望向地上的○和“王”字,良久,淡道:“凶手与杀害董娘子和柳昭昭的是同一个人。”
同一个人?颜博的心口狠狠一震,连拳头也不自觉地握紧。他看了颜宽一眼,努力使自己显得平静:“父亲,王小姐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是不是要派人通知一下王家?”
颜宽点头:“我亲自去一趟。”
支走颜宽后,颜博双手交握,很犹豫,但还是道出了自己认为的真相:“如果……如果伤害王歆的和杀害柳昭昭的是一个人,那么我想,我知道凶手是谁。”
华珠与廖子承不约而同地举眸看向他,似乎迫切地想知道他对他们隐瞒了什么。
颜博吞了吞口水,肩膀轻轻地抖了起来,他本想把这个秘密一辈子烂在肚子里的,毕竟她是他三嫂,是他三哥今生唯一的妻子,她纵然有错,也是因为过得太苦。但这一回,她实在是太过分了!王小姐与她无冤无仇,她为什么连她都要杀害?
“那天,董娘子告诉我们,小别院是柳昭昭留给她的,我心里便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坐上马车后,我一直回忆六年前发生的事,突然记起三哥出征前,曾经与三嫂大吵一架。他们吵得很凶,没发现我就站在树后。我听见三哥质问三嫂,‘为什么跑去小别院和她大吵大闹,她是无辜的!’三嫂很生气,驳斥三哥说,‘我才是你的妻子,你为什么把那个人看得比我重要?自从她你认识她,我们的感情一日不如一日!我实在受不了了……’三哥听了这话,也非常生气,骂三嫂蛇蝎心肠,居然对她下毒,还说早在十年前他就认识她了,比三嫂还早四年。这个‘她’,不用我解释,你们应该猜到是柳昭昭了吧!”
听起来,的确很像柳昭昭,但华珠的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如果冷柔真的这么深爱颜三爷,那张小像又怎么解释呢?华珠看向廖子承,见廖子承的眼神冷冽得吓人,多看一眼都如坠冰窖。华珠的头皮麻了麻,不明白廖子承为何会露出这么寒光四溢的表情。
想不出个所以然,华珠又把颜博的话细细咀嚼了一遍,随即眉心一跳:“等等!颜三爷说十年前就认识那个人,比三奶奶还早四年……奇怪呀,十年前,三奶奶不是和太子妃扮成小太监,去跟你们放过烟花吗?太子妃说过,你和三爷都在呀!”
“太子妃和三嫂没扮一会儿小太监就被李府的家丁发现了,她们走后,我、三哥和子承才出现。所以严格说来,三哥和三嫂那一次没有碰上面。直到四年后,三嫂再次回李家省亲,才与三哥一见钟情。”那是他头一回见到廖子承,那俊美得像壁画走出的少年,纯真而干净的眼,比女子更美丽纤长却又闪动着清高的睫……十年之久,他非但没淡忘那一瞥,反而在记忆深处不断惊艳。所以,那晚的每一件事,他都记得非常清楚。
这么说,是李婉记错了,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华珠又想咬笔,刚放到唇边,猛然记起廖子承不喜欢她这样,顿了顿,又以为廖子承会如往常一般拿开她的手,或喂她一颗糖。谁料,廖子承只是沉默着,若有所思。
颜博又道:“我就问三嫂,为什么心狠到投毒……”
“我……我只是不希望你三哥继续做傻事……他有大好前程,有父母妻子,不该毁在一个……不值得的人身上……我求他不要出征……我都跪下求他了,他还是不听……他不去……就不会出事……”
华珠没想到颜三爷出征还有着这样的内幕,他知道很危险,知道可能一去不返,但还是固执地去了。是什么,吸引着颜三爷一定要远赴沙场呢?
华珠想不通,希望能从廖子承那里得到一些有用的分析。廖子承却突然站起身,走到窗前,只留给她一个高大而疏离的背影。阳光穿透他宽袖,射出朦胧的透明,可他的世界,却越发遥远而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