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是开年就接连有人下狱,兆头不好,永泰十六年一点儿也不安泰。
二月,京畿、耀州、华州等地连降十日大雪,再往北更是冻土连绵,南边儿也深受寒潮之苦。
朝廷赈灾的速度很慢,赈灾粮也拿不出多少来,拆了东墙补西墙还是不够,京畿一带尚且算好的,听闻出了京畿到商州的县城村落走一走,路边时有冻死之人,大多是老人和孩子。
灾害来袭时,往往都是老人和孩子最先倒下,其惨状,目不忍睹。
因这突然的降温,许多越冬的粮食作物返青拔节期遭了秧,苗壮的拔不高,苗弱的直接冻死,春粮的产量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受影响了。
到了清明前后,该春播的时候,天公又不作美,连下数日大雨,压根儿就无法播种。
“往年这时节都是细雨,种子撒在田里面,有了雨,很快就发芽了。今年这雨是有了,可这么大的雨,种子撒田里,都被雨冲走了。要是过了谷雨,这种子还没播下去,今年的收成……”老农坐在屋檐下望天看雨,对两个已经长成了可以下地干活的孙子传授经验,说着说着沟壑丛生的脸就皱成了一团,唉声叹气起来。
雨生百谷。
田中新播的种子、初插的秧苗,最需要雨水的滋润,时雨乃降,五谷百果乃登。
所以才有“春雨贵如油”的说法。
然而什么东西都得适量,再好的东西多了也就不见得是好事了。
贵如油的春雨适量很好,但如得罪了龙王般下个不停就不太美妙了。
春粮已经是板上钉钉的要减产了,若秋粮也减产,那这一年的日子可就不敢想象了。
农官为此愁得夜不能寐,几番上疏皇帝,朝堂上也讨论过多次,却拿不出确实可行的办法来。
面对大雨,面对天意,是人力所不能企及的。
渐渐的,有了“大雨是天罚”的传言,说连日的大雨是天上对帝王肆意妄为的惩罚。
“上戊日祭太社,那是祭土神,为祈谷,这是何等重要之事。官家不能成行,那就该太子去,又不是没有太子。就算……那按照祖宗礼法也要尊嫡尊长。三皇子非嫡非长,怎么也轮不到他代帝祭祀,真不知道官家是怎么想的。”小吏甲胆子够大的,连梁帝都敢妄议。
“怎么想的?三皇子受宠呗!”小吏乙胆子也不小,“那位为了宠妃爱子做的昏事还少么。现在好了吧,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小吏甲说:“可就算如此,官家以前也没有拿过国家大事胡来,这次可真是……”
“好了好了别说了。”小吏乙似乎听到了脚步声,赶忙叫住了小吏甲,二人低着头匆匆离开,十分的掩耳盗铃。
拐角处的确站了几个人,澹台盛站在萧珉身后,遥看着离开的两个小吏,说道:“殿下料事如神,三皇子这就叫自食恶果。肖想不是自己的位置,连老天都看不过眼了。”
萧珉轻笑了下,短促的一声道尽了志得意满。
得了王妡一二句提点,萧珉反复思量有了对策,就算不能将萧珩一下摁死,也能让他失尽民心,就看父皇舍不舍得保这个最心爱的儿子了。然依萧珉看来,老皇帝那么自私自负的人,是不可能承认自己有错的。到那时,萧珩被自己最敬爱的父皇推出去承受众人口诛笔伐,就不知他心里是何种感受。
这么想想,萧珉睡着了都能笑醒。
没想到的是,连老天都在帮他,清明之后连日大雨,他暗中安排的那些手段完全可以不用了。
这就是天意呐!
“这场雨来得可真是时候。”萧珉望着廊外还在下个不停的大雨,负手而立,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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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里哗啦……
清明前两日就开始下的大雨十日了还没有停歇的迹象,天就像是破了个洞一样,可劲儿地向天底倾倒大水,启安城外城南边儿地势低洼处已经积水不得住人,这一带又多是乞丐流民地痞等污糟之人,城南积水不能待了,他们势必要往城中其他地方流窜,给启安城的治安带来了非常大的隐患,再者京兆府的衙役和巡城的金吾卫也不想在这个大雨天里还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