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清河领着她往校内去。这座自清末建立的学府,连空气都沉浸着大师们喟叹的余息。道路两旁常载的轻松,教学楼错落有致地排布,再往深处还有纪念园。无数莘莘学子年轻稚嫩在穿梭其中。即使办公楼与宿舍都已老陈在在,愈发地给人以岁月与光辉的厚重感。
路灯下,美琪深受感动。这是她心心念念的校园。曾经的梦想之地。无缘跟有缘,原来也不是一成不变。当初街道办的邵主任建议她去念台州电大。提升学历总没坏处。她把建议装到心里,然而两年来忙得东倒西歪,如今基建已经打好,终于可以抽出空档来。童总与她常联系,听闻此时,三下五除二的给她做了最合理的规划。成人教育可以考省城,周末来上课,这是长线作战。短期的话,省城商学院已有名气,各路人马的青年企业家可以在学府内开设短期班,为期两周。学习倒成了其次,互相引荐介绍,正是资源互通有无的好机会。
童清河领她进入校内宾馆安置,招待宾馆同样老旧,房间简陋、设施老化,挂空调内机的那面墙,尽管已经粉刷过,又流下新的黄色水渍。童总观望一圈道,这里条件一般,他们大都在校外订了酒店。要不我帮你再订一间。美琪连忙将行李箱塞进衣柜,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模样投入而快乐。走来走去着,满屋子都是响。不了,我一直就有个大学梦,一直没机会实现。童总,如此安排,正合我意,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童总顶有分寸地拖出椅子坐了坐,点了一根香烟,瞧她进进出出地安置自己的物品。像是森林中的小动物,急切又不乏陶醉地,散播自己的气味占领地盘。他说,你满意就好。
——————
桃花
来商学院上课的,往往貌似非富即贵,亦或是颇有产业身家。头一天上课完毕,大家纷纷自觉地互相添加联络方式。正逢地球号刚推出不久,这些人与时俱进,在地球号操建联络群,群主是慷慨热情的某外地企业家。童清河第一天将美琪介绍给自己熟识的两个朋友,让其多关照。后头由于省城要开经济大会,他只得暂且离开。
某次课后,一位富婆模样的女人贴己着挨到美琪身旁,又陪着她一路在校园内散步。说是富婆,实际年纪却相当年轻,三十上下,面上胶原蛋白丰沛到泛光。就着自己一张圆满的脸蛋介绍,自己刚在哪儿哪儿做了哪些项目,以保青春常在美丽常驻。
女人拿出以前的照片道,你瞧,我之前是不是看着很老土?两相对比,美琪连连捧场,之前其实也挺清新的,现在更显富贵相貌。柏永兰痴痴捂嘴笑,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觉得我之前更好看,对不对?美琪见她坦诚大方,便说老实话,要我,我就选之前的。柏永兰道,你这是女人的审美,现在男人的审美可不兴这样的。那个女明星冰冰漂亮不漂亮?她已经是容貌标杆,现在大家都流行朝她那种去整。大眼睛、深欧双眼皮、瓜子脸、白皮肤。这种女人最有市场。你觉得男人都蠢,不知道什么叫天然好赖?时代不一样了,整容脸代表着有钱、有闲,又顶顶好看,更贴合了男人心思的劣根性。女人为了男人整成他喜欢的样子,他们心里可不更有成就感么?
柏永兰踏进招待宾馆,连连捂嘴后退,拉住美琪的手,也不叫她进去。这环境太差,走,姐带你去吃香喝辣。
酒店高层的吧台旁,有人在弹着优美的钢琴曲。
柏永兰好酒,一杯接一杯地喝。原来她就是做医美的,在省城开了一家整容医院。日收斗金。拿自己的脸在网上做宣传。不肖美琪试探询问,她大大方方地说,你以为我对商学院这种课程感冒呀?我瞧你还傻乎乎地认真上课。上课是次要,我也不瞒着你,其实我就是来找男人的。如今我不缺钱,就缺物色一个心头好。一般的那种,我瞧不上,还怕人家光靠甜言蜜语图我钱财。商学院嘛,起码能过滤掉那种吃白饭、吃软饭没用的男人。聊得正有兴头时,有人打了声招呼,永兰姐,又喝上了?
美琪回头,拱门那边走来一位面熟的年轻男人,面孔白皙发型新潮。柏永兰热情地招呼他过来,三人就着小圆桌围成一团。柏永兰说你跟小蒋还不熟吧,小蒋这人蛮低调,一向坐最后一排,大家的业余活动都是他在筹措安排。小蒋客客气气,暧昧的灯光下,笑眯的眼睛里含着水汪汪的光芒,果真如柏永兰所说,他对待女士十分周到绅士。不经意间笑望美琪,腼腆地露出两颗对称的小虎牙。小蒋问柏永兰,听说你们医院又出了新项目,兰姐,你看我这牙齿要不要整整。笑起来傻里傻气地。柏永兰撑住下巴,摇摇头,这样挺好,又特点,还可爱。小蒋沉吟着转向美琪,小琪,你觉着呢?
美琪脸上一热,她也是二十中段往上走的年纪,这小蒋比她还面嫩呢。
这次临时聚餐之后,小蒋仿佛很对美琪存了几分好意,上课的座位也挪到她身边,吃饭喝水都主动请缨。乖巧又羞涩地,课后也粘着她。倒有几分当年小龙粘她的感觉。为了给美琪改善伙食,两人每天左右将她夹持到步行街旁的星级酒店喝酒吃饭。原来这酒店是小蒋产业,谈起酒店行业,他头头是道。分淡旺季经营,酒店一百多间客房,不可能住的满。便将其中四成房间,出售买卖。购买者也就是业主,既可以自主,也可以交由酒店经营,两者中间三七分成。这样既能充分使用客房,还能将及时收回酒店成本。
柏永兰响亮地拍巴掌,朝小蒋竖起大拇指,夸他经商头脑已经很能拿出手,当场就要定下三间客房。到这时,美琪还单纯的以为小蒋是在单纯地推广业务。多少有点意动。以后她会常来省城,买下几间自住、招待或者交给酒店管理,都是不错的买卖。
柏永兰醉醺醺地去上厕所,小蒋忽而愁眉不展着,有心事的模样。既然人家摆出这幅面孔,美琪自然要“关怀”一番。小蒋将椅子往这边拉了拉,咬咬唇对美琪道,小琪,实话跟你说,永兰姐最不缺钱,她要的是面子,我给她的价格不算优惠。如果是你要我可以先送你两间。一间客房往少了说也要三十万。两间就是六十。美琪大惊失色,眨了眨眼,很有点反应不过来。这小蒋,是在追求她么?
美琪,吃饭呢?
男人的手温吞地搭在她的肩上,听到来者声音,美琪如蒙大赦,连忙起身,童总,你忙完了?
童清河朝小蒋有礼地微笑,手臂上拖一件颇有质地的西装外套,像是刚从政府会议上下来,口袋里还塞着蓝色亚克力名牌。他的出现,瞬间将小蒋压得如初生稚童。小蒋弯腰着伸出手来,童哥,你来了,还没吃饭吧,我去安排点过来。
他这么称呼童清河,美琪还道两人关系还不错呢。待小蒋离席,美琪倒是把嫩桃花之事抛出九霄云外,就小蒋嘴里的酒店商业模式兴致勃勃地科普对方。童清河端一杯柠檬水,慢慢听着。美琪热切地望著他的眼睛问,你觉得怎样?算不算好商机?
童清河搁下水杯,左右观望,不见小蒋回来。倒是柏永兰仿佛焕然一新地再度出现。一双风情媚眼时不时地抛洒到童总身上。讲话时,微微倾身,鸡心领下显露着诱人的事业线。连美琪都能嗅到女人身上的魅惑香水味。她也不傻,既不傻也不蠢,看来柏永兰是看上童总了。在商学院的人精里头,她的脸占尽便宜,都当她是纺织厂出身的富二代,顶顶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
此刻充当电灯泡,就太有点不识相了。
美琪绸缪借口,想要尿遁。童清河的长手臂却是很自然地朝这边一伸,搭到她的椅背上,还颇有意趣地,在她脑门子上扣了颗轻轻的爆栗。喏了一声,视线飘到美琪跟前只动过两口的牛排问,你吃好了?美琪咬咬牙,哎,吃好了。童清河道,平时不是顶有胃口,怎么在帅哥面前,就成了小鸟胃了?这帅哥当然是指小蒋。他没说小白脸三个字都算客气。美琪诽腹,好家伙,柏永兰眼神都变了,你可别把战火我往身上引。童清河仿佛能听懂她一肚子鬼话,笑,知道了,西餐不合你胃口,走吧,我们去吃点热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