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都出去。”
几个挤在角落里的大夫犹豫不决:“伤口再不处理的话,就会失血过多导致……”
灵愫打断:“出去。”
她的语气很冷静,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蔡檀心疼得不能自已,摆摆手,“都出去吧。”
辰时,于氏刚起,身边便没了昨晚的人。蔡梁素来好歇在妾室屋里,昨晚宾客都在,碍着面子才跟她身挨着身凑合睡着。
这会儿听身边养娘说新妇要上门问安,于氏怔了怔,似是满头疑惑。
“新妇……我儿何时娶新妇了?”于氏怔过来,满心欢喜,拽着养娘的衣袖不让走,非叫人说出个好歹来。
“夫人,你……你先放手,叫奴给你挽髻。这大哥新妇就要来了,你这般不成样子,莫不是想叫外人看笑话?”养娘给身后两位女使使着眼色,女使随即向前把于氏拉到梳妆台前,叫她坐下。
昨日前堂围着新妇看的是她,今早不认人不认事的也是她。养娘无奈,走过去好声好气劝着:“夫人,你不是听过易二娘子的名儿么?那可是位正经贵女啊。这易家向来是汴京名门,家主是御史中丞,那可是能一笔定朝官生死的台长啊。毋说旁人,就是咱家大哥,也得时刻提防着御史台记状。如今倒好,台长是大哥的岳丈,这往后做什么事,都有人罩着,不必整日提心吊胆地活着。”
于氏自然不懂这官场规矩,只听养娘一番天花乱坠,心里觉着是好事。方才尚不情愿,此时笑得比屋外的喜鹊还欢。
不过仍是一副痴呆样,养娘也不强求。她家夫人不发疯就是好的,痴傻又能如何?
利落拾捯一番,屋外女使传话,新妇出了门,正朝西屋处走来。养娘赶忙把于氏扶起来,“走罢夫人,我扶你去榻上坐好。到时那新妇一来,你就看我脸色。我再问问,叫夫人背的话可都背好了?”
“背好了。”于氏觉着事关重大,不敢怠慢半分。昨晚睡时,蔡梁竟破天荒地把搂着她的腰耳边低语,不过说着却是威胁人的话。
蔡梁也知翌日新妇要到姑舅处问安,再去给姨娘问安,给外室送礼。而到那时他与蔡逯定早上了朝,再官家面前候着。没法到场,那定要提前交代好。蔡梁叫于氏好好待人,逼着她跟养娘学说话,于氏这才认真上心起来。
“夫人给我说说,到时新妇一来,可有什么话要说?”养娘给于氏倒了盏茶,到时撑面子用,心里慌得很,就喝茶,面上要装得镇定。
“你是慎庭新妇罢,嫁过来若有什么需要,随时告知我,我定叫你过得畅快无恙。慎庭这孩子打小便自立沉闷,什么话都往心里闷。既为夫妻,你要多体贴郎婿,绵延子嗣。”于氏一口气说了几句长话,眼神却始终空洞无物。
呆呆地坐在榻上,心里不安,可她说话时又不能喝茶,只能无助地揪着膝前衣襟。待说罢,膝前的裙早皱成一片了。
养娘看得心急心疼,忙想纠正,“夫人,话是没错,都记下来了。可你不能这么没精打采地说着,这不是叫新妇瞧笑话么?家姑威严若是立不起来,日后这后院里定会翻了天。我瞧那新妇就不是个……”
不过话语未尽,半掩着的门扉便被推开了来。
风乍起,院外合欢落叶被卷进门槛里,有一片合欢恰好被银灰金丝尖头鞋踢起,恰巧又有风拂过粉青衫子花叶裙,女娘的芙蓉面微惊,敛目扬唇,道声问好,话语柔得似棉绒,可却凝聚一团,并未被风吹散。
“新妇向家姑问安,家姑无恙。”女娘微微欠身,站在门外,朝里面的人行礼。
于氏又怔着,就连身旁正出主意的养娘都目不转睛地看着门外女娘。
女娘身后还跟着位女使,可眸子似是不听使唤般,只往女娘身上看,山水褚木一刹那间都失了色。万般色彩光绸,都披到那女娘身上。
痴傻的于氏倒是先反应过来,“你是慎庭新妇罢。”
易灵愫颔首说是,不卑不亢,只站在那里,便自成一道美景。
“起风了,你要往哪里去?”
于氏的下句话却是自个儿瞎编乱造的,根本不是先前养娘教她的那句。养娘一下慌了起来,忙挤着眼给于氏使眼色,可于氏偏偏视若无睹,自说自话。
易灵愫虽不知此话何意,却依旧大方回话:“我要往家姑身边去,给家姑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