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我想。他大概是认出我来了。我就知道这里的化装舞会戴着的那些面具压根都只是装饰工具,根本起不到遮掩真容的作用。只是,我应该在他起疑前抢先亮明身份?还是应该继续假装成柯琳子爵小姐?
但是,我又如何解释一个乡下土气小贵族的女儿,为什么能够堂皇进入国王的招待宴会呢。
我的脑海中瞬间翻转过无数念头,但是当我还没能作出对自己来说最好的选择之时,我就看见面前的奥利弗——或者应该说,谭顿公爵——把唇角微微一勾,笑了起来。
他那种森寒而缓慢的笑意令人遍体生凉,仿佛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终于捉住了令他十分恼恨憎恶的猎物,而他正在肚子里慢慢盘算如何把这只不听话的可恶猎物撕扯开来拆吃入腹。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里竟然带着一丝恶魔般的笑意,缓缓说道:“您今夜还是这么美,一如那个晚上……”
我顿时觉得脊椎上窜过一抹寒气。
他缓缓靠近我,几乎贴着我的脸侧低语:“……我尊贵的公主殿下。”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
可是他显然不准备就此放过我。他继续逼近我,我继续一步步后退,直到我的后背砰然一声撞上了墙壁,退无可退。
我第一个反应是矢口否认。“您在说什么?我不知道……”
他虚伪地笑起来,一只手里拄着的文明杖戏谑般地点了点地面,说道:“瞧瞧您这副无辜清白的模样——您一定是觉得这样戏耍一位对您的智慧与魅力抱有充分尊敬的绅士,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吧?不过……高塔可在王都,不在乡下啊,狡猾的柯琳子爵小姐。”
我咽了一口口水。
他果然后来又调查过我的那个假身份。我记得自己当时可没有把“子爵小姐”这个假头衔告诉过他。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查出来的。韦特洛克侯爵死后,他的宅邸里理应是一团混乱才对,即使当夜举办的是仅凭请柬才能进入的私密舞会,座上宾也有几十上百人,要一个个排查清楚,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谁叫谭顿公爵在这个游戏里,本来就是手眼通天的人物呢?
倒霉的是我棋差一着。我本来以为他只不过是利用我这个乡下妞儿,用完了、目的达到了,也就该跟丢弃垃圾一样扔在路边不再关注了才对。谁知道他会去调查我?莫非他心思太重,以为我也是哪个神秘势力或派系派去的内线或者伏笔?!
我简直不敢相信,那天晚上我都溜得那么快了,还是会被他抓住马脚?!设定中不是说他夜夜笙歌,情人众多,导致他有时事后都认不出曾经一夜风流的炮友吗?!我那天晚上还戴着面具遮住了半张脸,而且又没有跟他滚床单,他是怎么记住我的?!
我感到十分懊恼,虚张声势地反问他道:“你……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谭顿公爵闻言挑起了一侧的浓眉,显得有丝好笑似的看着我,就如同一头矫捷的猎豹蹲在陷阱口,看着已经上了钩的可怜猎物在徒劳地挣扎一样。
他说:“当我们尊敬的国王陛下在宴会上向整个圣瓦伦丁堡的上流社会那些愚蠢的贵族们隆重地介绍您的时候,公主殿下。”
我一时无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所以刚刚您看到我的一瞬间,那副震惊的神态,原来都是做作地假装出来的吗!您为了刺激我,可也是发挥了不俗的演技啊!
我只敢在心里吐槽,并没有说话,不过显然他也没期待我说什么。
他继续看似好脾气地微笑着,说道:“那个时候,我可真是厌烦得不行啊。又是一个这种无聊至极,又不得不参加的晚宴……国王陛下花起我为他辛辛苦苦挣得的金币来,可是一点都不吝啬的。瞧瞧今晚这些昂贵的布置,还有您全身上下这一身行头!啧啧,只是为了让您看起来仪态高雅、明艳照人,恐怕就花了至少有两三千金镑吧……”
他在讽刺艾德里安国王胡乱挥霍,我只好沉默。
我当然更不能说,艾德里安国王把我包装得这么精美,其实只是为了让我来和你谈谈合作,或把我当作一样精致高贵的礼品送给你吧。
所以我只好垂下视线,露出一副无言以对的示弱神色。
然后我就听见他似乎很好心情地绘声绘色夸张描述着他发现我真面目的那一刻。
“然后我无意中一抬头,当我的视线落到您那美丽的脸上时,我瞬间就大大震惊了——公主殿下,不得不说您真是太聪明而勇敢的一位女士,能够让我吃惊的人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出现过了——”他恶意地低笑着,再度逼近我的脸,灼热的气息吹在我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