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坦耶家的豪邸里,气氛已经相当热烈了。而且,由于舞会已经开始了一段时间,大家都不像最开始时那么拘束谨慎、讲究礼仪了,很多人都开始大声笑闹、纵情饮酒,甚至已经有喝高了的人歪歪倒倒地一手拿着半杯酒、一手拉着舞伴,在大厅里扭动着奇怪而滑稽的舞步。
即使公主的到来也没能让所有人都理智回笼。听差虽然大声报出了我的名字,涌上来跟我寒暄的人也不如以往多。
在人群里,我看到了桃乐丝——小公主名义上的好友之一,也是传言中谭顿公爵的小情人之一。
桃乐丝热情地挤过人群,上来朝我潦草地行了个压根没到位的屈膝礼,就凑过来挽住我的手臂,说道:“卡蜜莉娅,你今天居然扮的是战斗天使!”
我:“……”
这不叫战斗天使……不过此刻跟她说这个也没有什么用。我虚伪地笑了笑。
“因为在衣帽间里找到了这一套装扮……看样子还不错,我就穿了。”我说。
桃乐丝弯起眼角,突然凑上来,在我耳边低声说道:“……您真的很讨厌公爵大人,不是吗?”
我微微一怔。
“何以见得?”我问。
桃乐丝笑眯眯地说:“谁都知道奥利弗最不喜欢天使了……他常说圣洁的天使跟他这种黑心工厂主一点都不相称,所以他家举办的舞会上几乎没有人装扮过天使……当然,有一次伊萨多拉装扮成了堕天使,奥利弗倒是没说什么……”
我:“……”
我说不清她的话里有哪一点让我感到有些不适。
或许是因为我第一次知道“谭顿公爵讨厌天使”这个事实?抑或是这个事实应该有很多人知道,但是压根没有人提醒过我?……又或者,单纯是因为桃乐丝提起“奥利弗”这个名字时那种熟稔又亲密的态度?
我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又很快松开。
或许桃乐丝还期待着我承认自己刚刚进入社交界不久,对于这些小细节的确不甚了解。不过,作为王国唯一的公主,我当然是需要一点儿自己的尊严的。
“是吗。”我尽量拿出最淡然的口吻说道。
“很遗憾,但公爵大人的好恶对我的选择毫无影响。”我说。
桃乐丝闻言好像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有想到我会说得这么直白。
我转过一个弯,顺势从她的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臂,朝着她微微颔首。
“我今晚只是应伊萨多拉的邀请而来的。抱歉失陪了,我现在要去找她了。”
说完,我就把桃乐丝留在了原地,自己则在一个很有眼色的侍女的引导下,缓步走向一旁的台子。
这个舞会是化装舞会,也就是说,依然是入场人士必须戴面具的要求。我刚刚沿着大厅的边缘一路走过来,虽然并未下场,但没戴面具已经很显眼了;我可不想等一下处处都被人围观。
我在台子前沉吟了一下,选择了一张看上去比别的面具都要大一些、戴在脸上几乎连鼻子都能整个覆盖住,只露出嘴唇与下巴的白色面具。
那张面具意外地与我身上的天使装还有些相配,是白色绸缎与蕾丝做成的,还在太阳穴的位置贴着两根尾端向上斜斜翘起的白色羽毛。虽然风格还是一样的浮夸,但好歹因为颜色单一的关系,看上去并不是太惹眼——或者说,这种纯洁向的面具,引不起男人们的多少兴趣或遐想;这正是我所需要的。
我犹嫌不足,想了想,拈起画眉用的炭笔,对着镜子照了一照,慎重地在右侧唇角的上方画了一颗痣。
……这下就没人认得出我啦!
我拎着那柄伪装成小一号的天使圣剑的“夜之色”剑,熟门熟路地往二楼走去。
毕竟我也来过几次这里了,知道斯坦耶家举办舞会的套路——一层大厅只是给那些普通的来宾的,真正有趣或刺激的活动都在二楼。
我并不是想去参加什么有趣或刺激的秘密活动,只是我在一楼转了一圈,并没有看到伊萨多拉。
我今晚不到她面前去兜一圈,狠狠刷一下存在感的话,不知道明天她会不会又半真半假地去我那个暴君老哥面前戏谑地告状。我现在可是很担心给暴君老哥留下任何得罪他的话柄的,这样的话将来万一他看我不顺眼,要送我上绞刑架的话,说不定罪名都省了——
我拎着剑往前走。
二楼上楼的楼梯口有可靠的侍从在那里把守,严格筛选能够上楼的人选。我作为公主当然畅通无阻。上了楼之后,就没有人再会管你打算去哪里、做什么了。
我打算先去舞池中找找伊萨多拉,假如舞池中没有的话,那她多半是溜达去任意一个里面举行着什么秘密娱乐活动的房间里了。
他们斯坦耶家姐弟俩都很会玩,在二楼那一排排房间里,开赌局、饮酒享乐、听着什么没名气但长相英俊的所谓新锐诗人——都是伊萨多拉一时兴起赞助的年轻人——朗诵新作助兴之类的活动,都是最基本的了。
当然,有些热烈到令人透不过气来、不足为外人道的娱乐活动,我也知道。
……我拿不准是不是今天来得有点儿晚了,伊萨多拉已经跑去参加那种热烈的、不可言说的娱乐活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