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人群中,裴元谨什么也不曾看到,他的手中拎着一串由麻绳串起的药包,步履匆忙地穿过了熙熙攘攘的人潮,踅入了一径无人深巷。
狗吠声中,淹没了他去时的身影。
当初在洛州吃了官司,那个府尹因察觉到了李朝琰的身份,在惩办他时格外费尽心思,裴元谨不想吃那皮肉之痛,为了打点,他近乎散了一半的家财。
自从洛州回来以后,吴中的生意也丢了一半儿,如今他和俞竹晚,只是暂时住在石桥巷的一座小院里,算得上相依为命。
这里人烟僻静,不见什么生人,很安静。
唯一不安静的,便是俞竹晚。
那天从扶阳郡侯王熠的府邸回来之后,俞竹晚发了癔症。
她总是痴痴笑笑,不知因为何而快乐,也不知因为何而悲伤。
裴元谨有次看见她,坐在窗外的台阶上,用簸箕里的针线扎手指头玩,扎得十根手指头上都是血洞,吓得裴元谨急忙奔出来,夺走了她手里的针线,并发誓再也不给她玩这么危险的东西。
那一刻他的内心是满怀酸楚,他将她抱进怀中,用力地搂,眼泪从眼眶里夺路而出。
“竹晚,对不起,对不起……”
俞竹晚,对他有情有义,她是世上对他最好的女子。
而他,却狠狠地辜负了俞竹晚。
从扶阳郡侯那里回来以后,他扪心自问不曾对她有过关怀,而是将她辗转送回了吴中。
那时的裴元谨还想着,能在太后的帮助下,与熹色再续鸳盟。
但这是何等可笑,骆熹色几时将他真正放在心上,她对他,无非就是从曾经对救命稻草的攀附,到决裂之后恩断情绝罢了。
他是过河桥,爬墙梯,是她青云路上的绊脚石,在洛州的时候,她眼睁睁看着他被判了杖刑,要受辱,她依然站出来那样指认他。
在骆氏心里,当然一点旧情都不念。
她唯一要抓住的,只有皇帝陛下的心。
几年过去了,早就听说,她成了皇后,还会皇帝诞下了嫡长子,风光无限。
如此倒也罢,吴中小地,天高皇帝远,他愿此生再也不见他们二人!
裴元谨拎着药材步履款款地走入寝屋,向南的窗支开着,底下是一张罗汉床,俞竹晚蜷着两膝坐在罗汉床上,望着窗外晴蓝的天际,伸手探出支摘窗,似在捧什么东西。
裴元谨将药材放下,正准备去煎药,见她的模样,不禁嘴角上勾:“在看什么?”
俞竹晚头也没回地回答他:“云朵坠下来了,我在接云啊。”
又在疯言疯语,说些胡话了。
他把药材取出,对正在“接云朵”的俞竹晚道:“阿晚,我去替你煎药,你乖乖等着,一会儿就来喝。”
说到喝药,竹晚明显不满了,将嘴唇嘟了起来。
药都是很苦的,非常难喝。
“喝了这么久,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