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一程,伍元化率三百精骑忽杀回休屠谷。早在谷口休整时,就有兵士禀报,从战力判断,两侧山上大约各设伏四百步兵。伍元化料定山上的伏军必定在他们离开后,下山查验车辇,就令一纵精骑在中途折返,奇袭休屠山谷,见者不留,但需带回一活口。那三百精骑纵马杀进休屠山谷,正如伍元化所料,山上伏军已半数溜了下来。那些伏兵慌不择路,纷纷向山上攀去,彀城精骑行速极快,转眼间,就呼啸着驰到跟前,戈挑,刀斩,如切菜一般轻松,又持“弩弓”把往山上攀爬的伏军一一射落下来。留守在山上的伏军,也是无奈,滚石檑木所备本就有限,那一轮伏击已用得所剩无几,稀稀落落几个砸将下来,皆被彀城精骑躲过。彀城精骑一个来回冲杀,就把谷中伏军斩杀殆尽,只留一个活口提着回来,那活口被将士扔在伍元化马下,磕头如捣蒜,连连求饶,不等伍元化开口,就一一招来。伏军隶属上邽郡的城军,他们奉令在此设伏狙杀御林护卫的车辇,至于车中何人,他们并不知情,城军又受谁人之命,更不知情。然而众人却是心知肚明,伏军即然不是山野悍匪,已说明了一切。颛孙正文高声疾呼:“谋逆啊!”秦由俭更是气愤填膺,仿佛瞬间勾起了他心中所有的委屈与怨恨,恨声说道:“不能就此便宜了他们,把此人带回武都城,面呈伏椃王。”伏觞微微一笑道:“便宜了谁们?我不是还活着吗?我还仍是三皇子吧。”说完这句话,就拔马而去。众人听得糊涂,伏觞的话显然是说,只要他还活着,就不会追究这件事,心想难不成被杀了,才能坐实太子的不轨之心吗?这是什么道理?但转念间,他们就明白过来,这是伏觞的自信,那种自信透着一种王者仁心的气魄。伍元化挥手让手下把那活口推下斩了,他并不关心是否仅凭这个活口,能否指证伏觙太子,他只知道伏觞无心这样做,只知道自己只负责护送伏觞前往武都城,别的他不想过问,也没有资格过问。他不想节外生枝,但明白太子伏觙不会就此罢手,休屠山的伏军肯定会把伏杀失败的消息送回去。好在他已知道上邽郡属于伏觙的势力范围,可以随时更改行军路线。他号令骑军全速行军,直奔上邽郡城,他要从上邽城下直接过去。这个决定令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秦由俭虽懂用兵之道,但伍元化屡出奇招,心中也不禁捏了一把汗。他不知道伏觙还会在哪里设伏狙杀,但在通往上邽郡城的路上,似乎不大可能,然而伍元化要直接取道邽郡城,胆子就大得过份了,那简直是挑衅。秦由俭大体看出了伍元化的用意,伏觙远在帝都,但他在上邽郡的谋臣无论如何也不敢在城外狙杀伏觞的,那等于坐实了太子同室操戈之名,任他有通天本事,也难堵天下悠悠众口。太子毕竟还是太子,这个时候需要的是口碑,需要更多人的拥戴,断然不会留人口实,落一身骂名的。秦由俭明白这个道理,但换成他,万万没有勇气下这个决定。彀城三千精骑与三百余骑御林护卫马不停蹄,所过城池,不作片刻停留。伍元化的想法是,对方绝不会料到他们直奔上邽郡这个方向,他必须把行军速度赶在对方得知消息的前面,想再设伏也来不及。他们一路驰骋,来到上邽郡城外。守城将士远远看到驿道尽头尘土飞扬,接紧着就见到黑压压一片骑军如奔流一般冲出烟尘,“轰隆隆”转眼间就驰到城下。他们早已听说伏椃王御驾西征,从各郡城调集兵马,城下的这三千余精骑想必也是调往武都城的,只是人数了一些。城高不便喊话,城将只好率一小队人马出城问询。秦由俭递上帝都文牍。正如他们所料,这些骑军停在这里正是为了兵马补给,只是文牍有些破损,看不清人员数量。他们堂堂上邽郡城自然不会吝啬这点补给,而且军备补给也容不得半点刻缓,但再急,按程序也需报知上邽郡郡守。秦由俭暗中着急,心想城将这一报,不知要在上邽郡耽搁到几时。伍元化策马上前,呵斥道:“前方战事吃紧,容不得在你们这里耽搁,你速去报知郡守,我部即刻入城补给。”秦由俭又吓了一跳,真不知伍元化是如何想的,险走上邽郡城倒也罢了,还要身入虎穴?他心有胆怯,却又不能出言相阻,只得随伍元化驰入城中。严格说来,上邽郡守吴甲还算不上太子的党羽,但审时度势之能还是有的,否则伏觙也不会派谋臣史瑞来到上邽郡。他十分为难,毕竟伏椃王尚在,太子一旦事败,他必受牵连,但若不应,太子定然视他为异已,日后必定寻个借口将他铲除。他两难之下,迟迟未决,但也知道来到上邽郡的之所以是史瑞,是因为此人与郡城统领唐川交情匪浅。,!唐川任上邽郡统领多年,明白郡守的顾忌,便主动请命领兵,吴甲只得装聋作哑,由他去了。今日,城将来报,城中来了一部由南方调往武都城的骑军,急需补给。吴甲首先想到的是护送伏觞的那五百御林护卫,但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说好的是五百人,现今多出来的数千人显然不是。好吧,就算有人愿意赔上身家性命,蹚这趟混水,调派精锐护送三皇子,就算他们饶幸逃过伏杀,也早成了惊弓之鸟,无论如何也走不到这里,更别说入城了。他确信这些人是调往武都城的将士,不禁感到一些遗憾,心想,若是伏觞,此番他施以缓手,日后总会念及一二的。也许正因为这个遗憾,吴甲内心深处更愿意把这些人当成护送三皇子的御林军,当即令城将不仅要速办,还要配足补给。那城将回道:“请大人放心,卑职深知要紧,来时已吩咐手下去办,这就去再催。”吴甲首肯,犹豫了片刻,心想如果来的是三皇子,他还真不能去见,这些人就可见可不见了。于是说道:“转告那领将,我城务缠身,不便会见,赶往武都城要紧。”那城将得到吴甲的首肯,也觉得自己办事漂亮。他赶到军需库,一应所需配足补给,又把郡守的原话转述给伍元化,秦由俭出面与他虚套了一番,无非是说自己在帝都有人,兄弟来日方长之类的。那城将只觉得自己攀着了高枝,更是不敢怠慢,史瑞来到上邽郡的事,他都不知情,他一个小小的城将哪里会知晓秦由俭竟是帝都的中常侍。补给未完时,秦由俭就要来补给名单画押,那城将见秦由俭看也不看,就直接画押,且在后面的一张空白页上也画了押,暗道:“这位帝都有人的仁兄,深悉为人之道啊!果真爽快,我若推辞,倒显得小家子气了。”他心中高兴,当下又送了两大车补给。伍元化装着没看见,转身去重整兵马,其实也没什么可整的,是借故离开罢了。颛孙正文在后面看得却是头皮发麻,欲要指责,伏觞一把抓住他的手,小声说道:“少傅糊涂了不是?你不是常说‘水清则无鱼’吗?非常时期,他行我们方便,我们总得给人留些好处才是,秦由俭并无错,也是想我们能尽快离开。”伍元化部众配齐了补给,三千余骑直奔北门,离城而去。:()天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