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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何必平生忆（第1页）

那黑袍人冷哼一声，话不多说，手中长索如电，骤然直向项楷。项楷如何能避得及？更兼白袍人与之默契十足、桴鼓相应，黑袍长索如电，白袍手中长索亦如无常拘魂链，索命而来。

米忘疾纵轻功，将项楷拉退。计寒无名长剑迅捷而来，一剑化千，将双索拦阻。若二人运功如常，双索相应，自是十分难缠。但此时黑袍右手受伤，难免力有不足，便占了下风。但此刻，计寒也未下死手，只是将二人阻挡，便再不进击。

那黑袍人冷冷说道：“你既与他不是一路人，何必要为虎傅翼，助他逃脱？”

“任务未止，人你们不能带走。”

米忘也高声回道：“既然接了任务，我们便要将他安全送到地方，不能让你们把人带走。”

人既然带不走，那黑、白袍二人收起长索，也不再多做纠缠，即刻离去。

天地昏黄，滚滚风沙，二人如鬼使一般，顷刻之间便无影无踪。沙城之外，狂风又起，漫卷黄沙铺面而来。天地之间已是一片晦暗。

黄昏已至。

暮色之中，阴阳交替，项楷的面貌也在缓缓变化着。本是高大英俊、丰神俊朗的青年，面上却长出了一条条皱纹，皱纹之中，又隐约可见黑色的斑点渐次浮现。头发渐渐变得灰白、脱落，牙齿朽败。就连身型也渐渐变得矮小、佝偻起来。

一炷香之后，在计寒二人眼前的，已全然是个朽迈的老翁。米忘瞠目结舌，已说不出话来。

计寒忆起东风宴上，与九城之中众人的议论，不由问道：“你就是七日怪？”

那老翁听了计寒的话，却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应了一会儿，脸上方漾起明悟的笑，皱纹也随着微笑舒展开来，“不错。”他说话似有些费力，咬字比平常慢些，带着一些浑浊的杂音。风沙之中，他似乎有些站不稳。一阵风沙吹过，他便极吃力地扶着石头，勉强让自己没有倒下。

计寒将他背起，带入城中一座宅院中。这座宅院似乎许久无人住，也无人打扫，风沙铺了厚厚一层。二人勉强收拾出一间房，可以对付一夜。收拾毕，计寒不自觉对项楷宽慰一句：“这里还算安全。”

少时，一丝感激的神色从项楷眼中蔓延开来，“多谢。”

三人拿出干粮对付一顿。屋内一时十分平静，惟有风沙在墙外呼号。项楷吃得极慢，每一次咀嚼都要费力地带动颌骨。计寒二人吃完，便慢慢等着。

过了许久，项楷吃完，将包袱中的锦帽拿出来，费力地一字一字说：“我将一生经历，都绣在这锦帽上。时时想着，若能再遇上她，便一项一项指与她说。告诉她，我曾去了何处、见了什么。我总以为我会寻到她。”

“以我这般怪异之身，自然会有奇异的经历。”

“从我睁开眼，见这世间第一眼起，便能将一切所见所闻记下。故而，那些人眼中的嫌恶，将我丢弃之后的庆幸，我都能记得十分清楚。我出生以后不过半年，已经历了许多次收养、抛弃。他们收留我时有多少欢喜，到最后便会有成倍的厌弃。

每一次，我都会被丢弃到极远的地方，确保再不能与他们相遇。直到最后，我被抛却在山林中。山林中，一个山灵一般的女子，出现在我身边。她仿佛知道我的一切，知道我能听、能懂。她告诉我，虽身体有些奇特，但我与常人其实无异。

待我长大一些，她教我武功，教我如何生存于世。只是，我天生不是练武的材料，学了好几年，也不过学得一点粗浅的功夫。但她却不曾嫌弃过。我那时以为，我们是要一辈子

在一起的。我以为她总会陪着我。但有一日，她却消失了。

我在山林中寻了许久，我以为她只是掉落山洞、陷阱之中，但最终也没有寻到她。

我在世间行走，小心隐藏我怪异的秘密。在每一个地方，只敢短暂停留。在脑海之中一直想着，若遇上了她，要跟她说许多话。若她也能告诉我，她这些年的经历，便更好。

只是，我总寻不到她。有一回，不知是梦境还是真实，我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那边人的服饰、言语，都与世间大不相同。他们的住所、用具，也与我们大相径庭。那些人毫无内力，也没有武功。也极少有人，提着剑出门。

在那边，我遇到一位奇人。但他本不是人，他本是无形之物，过了几百年，便能如人一般思考。但他并不能化形，而是可以给自己造一具身体。他造了许多同他一样的’人’，又拿世间众人去试验。在他眼中，人如蝼蚁一般，亦或，与牛羊牲畜无异。我初到那里，懵然无知，一切事、物都无法理解，遇到那奇人，昏迷了许久。待我醒来，他告诉我，我亦非人。

那时，我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项楷。在那之前，我其实并没有名字。那’人’告诉我，我是误入了那个世界。那世界与这世间完全不同，人人皆可上天入地，也能看到星空之中是何等模样。那里的人有许多奇思妙想，有的已然实现，有的却尚在脑海之中。人可以

一瞬千里，亦能目及万里。甚而，可入万千星海，遨游其中。

那时我对星空极为好奇，那’人’便对我讲了许多宇宙的知识。有一日，我二人偶然聊起，佛说：’须弥藏芥子，芥子纳须弥。’若有一芥子，容纳万物，浮游星空之中，会当如何？那’人’便推演、构筑出一个虚幻世界，又加入了许多前人构想。只是，那虚幻世界未能走到终点，便提前崩塌了。那里有一种造型奇特的船，可以将人带入星海之中。我曾借坐过一次，近看星子，亦见到万千星子化为星云，幻化出许多形状。

他亦帮我一同寻找她。只是，她并不在那个世界。他便想办法将我送回这里，又说这世间是古武世界，随即送了我一样武器，告诉我即便我陷入危急，也能用它自保。我回来之后方知，这世间已过了一年。我归来不久，便遇到一位老人。他发现我的七日变化，亦助我掩藏。只是我却不知，他当时为何会决定帮我？

我回到这里，将那异界之中所见所闻画了出来。那老人对这些经历极感兴趣，问得极为详细，连每一物的外形、色彩、气味，每一个细微之处，都问的一清二楚。同时也派了许多人，帮我打探她的消息。只是不知为何，这世间从无她的消息。或许，她真是山中之灵。只是，若不能再见她，我总不甘心。我时常会回到那片山林，或者去各处流浪，去寻找她。

这一次接到消息，要赶去飞城羽部。一路上，却不知为何，有许多人追杀我，而且都是那些形如鬼魅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