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回万千思绪,看着眼前的戎矫。对戎矫,她一直有愧却无悔。若重来一次,她或许会做出同样选择。为人父母,或许该为子女多做思量,但她的一生太短,她从来都由着自己。她不会将自己的命运系在戎矫身上,随他的荣辱沉浮。而戎矫一直都有机会选择帮她或不帮她,只是他选择了前者。她曾经一直这样告诉自己,可是现在,她像是从一场幻梦中清醒,看着眼前这个少年,她开始有了一丝后悔。
今日之后,他的人生和未来只能靠他自己。他没有机会得到父辈的教导,而她一直以来教给他的,却是坚守万刃山庄的盛名。是她太任性。
“我从小教你要维护万刃山庄的盛名,其实不过是为了维持自己的幻梦。矫儿,你可会后悔?”
戎矫摇摇头回道:“不悔。”
乔灵曜苦笑一声,即使真的悔了,以他这般恭顺,也只会说,不悔。
“从今以后,你可以选择经商之道,也可以选择习武之道。我虽要你接手万刃山庄,你却也不必将万刃山庄当作你的毕生责任。”她望着戎矫,此刻她眼中,只有身为母亲的慈爱,“当年他与居容与比武时,我不在场。你父亲回来后告诉我,不
要报仇,我不要报仇,你也不要报仇。他说,这场比武,他战得十分痛快,也不需要我们因这件事负重前行、一生疲惫。”
戎矫点点头。乔灵曜欣慰一笑,端起桌上酒杯,喃喃自语:“这是青娘酿的酒。”她掩袖举杯,酒未沾唇,杯已饮泪。
“夫人且慢饮酒。”一声鬼魅之音忽而响起。
乔灵曜放下酒杯,站前一步,挡在少庄主身前喝问:“你是何人?”
一根藏青竹杖细瘦直长,一身黑袍隐去身形面容。声音似哭似笑、似悲似喜,如鬼之呜咽。二人竟不知,此人是何时来到房中。“许多年前,庄主赠与我兄长一把刀。”点鬼人的声音低低咽咽,如地府之音,“如今,我有一事不明,要问庄主夫人。”
乔灵曜被这悲泣之音侵袭,勉强站着问:“何事?”戎矫扶着母亲坐下,复挡在母亲身前。
点鬼人却也不曾向前逼迫,只问:“请问夫人,以庄主心性,怎会因失去武功而性情大变?”声如惊雷暗夜,鬼魅缚萦,“以庄主才智,怎会闭关十年都未能恢复功力?”分明声调轻缓,却又如厉鬼扼喉,“若是身体之伤,为何不去找陆神医医治?若是其他原因,以庄主的性情,怎会不出外寻求解决之法,却镇日闭关一室?”
“即便武功尽失,心法犹记于心,仍可指点少庄主,怎会让
少庄主连万刃十二刀都练不好?”他似是看出乔灵耀受不得他这森森鬼音,收敛声音中凄厉悲鸣之意,却犹让人如入鬼林,“武功尽失,又与制刀之法何干,即便稍加点拨,庄中十年来,怎会连一把像样的刀都打不出?以庄主为人,怎会因一己得失,而置少庄主与庄中子弟于不顾?”
乔灵曜被这鬼音侵扰神志,竟不知不觉喃喃道出:“十年前,他便死了。”以庄主夫人心智之坚定,竟被他这声音恍惚了心神,计寒二十余年来,不曾见过第二人有这能耐。
乔灵曜一语道出真相,便清醒过来。不意间道出此事,她也并不慌张。她看着眼前的点鬼人,可是什么也看不清,只看到一身黑袍,她问:“阁下此来,所为何事?”
“庄主已死,庄中这个却又是谁?”点鬼人却似乎全然未曾听到乔灵曜的质问,反而再问一句。
“自然不过是傀儡而已。”乔灵曜不知对方是何来历、有何目的,却不知为何无法虚构措辞,只能答其所问。
点鬼人低低叹问:“请问夫人,庄主死在哪一日?”
“二月初三。”乔灵曜合盘托出。
点鬼人听到这句,身形骤低,似是跪下,他对乔灵曜说:“我不能道出自己的姓名。今日能得知此事,是我之幸。这一跪,只当祭奠庄主。”声如悲鸣,闻者竟皆感心内悲酸抑郁。语毕,他身形更低,竟似伏地而拜。只是他一身黑袍,叫人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