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主动开门的齐岳,目光在那人脖子上拴着的两指粗金链上停顿片刻,然后若无其事地挪开。刘玉琦笑嘻嘻地贴了上来,他厚着脸皮道:“秦少,难得您攒个局,那不得热闹点?”玩笑归玩笑,他依旧仔细分辨着秦轲的神色,试探着开口:“不行的话,咱们就转?”“不用了。”秦轲松开眉头,他径直往里面走,正中央的沙发特地给他留了足够的空位,“你们玩得开心就行。”瞧瞧,这是什么话。自己攒的局,却跟撒手掌柜一样,二话不说、啥事不管。刘玉琦和身边几人挤眉弄眼,彼此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我就说有问题吧!明摆着醉翁之意不在酒……秦轲坐在了中心位置,然后又开始了老三样:一个人,一杯水,静坐到结束。至于他究竟想做什么,还没等在场的刘玉琦摸清楚,远在家里的秦晟倒是先知道了。“叮咚!”消息提示音响起,秦晟刚给自己泡了杯咖啡,正准备享受下闲适的夜间时光,就被不速之客打扰了。他将咖啡杯搁在茶几上,拾起了手机——消息很简单,一张图片,一条简讯。秦轲拍了面前的酒桌,正前方的冰川杯里装着满满的液体,冰块重重叠叠地挤在顶端,旁边还非常刻意地摆了个半满的酒瓶。——哥,喝了酒,你让他来接我。秦晟明知故问:谁?接着他看见聊天框上面的对方正在输入……不一会儿,消息果真又跳了出来。——反正你不让他来,我就不走。这一瓶下去会胃出血的!什么玩意?我信你个鬼。秦晟觉得自己的智商被明晃晃侮辱了,他微妙地停顿片刻,看了看瓶子里澄黄的酒水,又看了看杯子里透明的水,随即慢条斯理地打字:——苏打水是喝不死人的。——滚。消息回复了许久,那头都没有反应。秦晟先拿起了杯子,抿了口咖啡,入口是绵延的焦苦味,霎时席卷了口腔。咖啡再苦也没养弟弟心苦。秦晟又瞥了眼消息框,那边不省心的货又在作妖了。——他不来,我不走。很好,这玩意儿的狗脾气又上来了。秦晟只觉得无语:他防来防去,总以为秦轲安分守己那么些时日,已经冷下来了,没想到却是在这儿给他憋大招呢。秦轲的脾气他能不知道吗,越是插科打诨越是好说话,可一旦他冷下来了,看上去越是好说话的模样,就越没有商量的余地——和王八吃了秤砣铁了心一样。短短一句话,秦晟已经知道他的意思了,只要他不让沈南昭来,他就不可能挪窝了。秦晟又抿了口咖啡,不过他现在的策略已经变了,也许越是反对,他们之间的羁绊越牢固,这种还得以柔克刚,温火慢炖。他缓和了语气。——你要他来是吧。——等着。愤怒小秦,毁灭世界沈南昭赶到的时候,已经快9点了。他刚从车里出来,就单手解开了外套纽扣,被笔挺西装禁锢了一天,可算是能喘口气。他从车库跟着最近的指示牌来到酒吧一楼,从黑白灰的工业废墟地下室,瞬移到了纸醉金迷的销金窟。等到厚重的防火门打开的瞬间,音浪席卷而来,像是炸弹瞬间在耳边爆破。沈南昭抿着唇,他的神色有些冷硬,却丝毫没有停顿地走入了另一个繁华地带。酒吧正是热闹的时候,贴身热舞的男男女女女身上的布料少得可怜,而沈南昭今天穿了一身卡其色的西装,整齐梳起的刘海不知何时垂下了两绺,无端有些散漫的颓唐,活像是从翻译腔小说里走出的英伦绅士——小礼帽、黑拐杖,斯文又冷漠。人都是奇怪的感官生物,喜欢在青涩里寻觅成熟,又爱在浪荡里追求纯真——尤其像是他这样,突兀出现在闹哄哄的酒吧里,同周遭格格不入的做派,瞬间吸引了在场人的目光。简直就像是猫薄荷掉进了猫窝,所有人先是心照不宣地沉默片刻,只瞬间,狂蜂浪蝶便蜂拥而至。沈南昭非常礼貌地避开了一个又一个搭讪的男女,他面无表情,像是唐僧路过盘丝洞一般,过三关斩六将,不动七情六欲,在拥挤人群中穿梭,终于从门口挤了过来。突然,他的视线凝固了一瞬。秦轲正安静地坐在透明的玻璃包厢里,周围群魔乱舞,所有人脸上都挂着夸张的笑,而他却坐在正中间,那个无人接近的地方,微微垂着头,似乎在走神。就像是橱窗里展出的洋娃娃,在安静地等候着专属的人接他回家,乖得不像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