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稚和阿蛮又在深林中休养了三日,备足了干肉和果子,终于悄悄上了崖顶。
沈稚当初是从凤濮山上纵身跃下,又顺着源江水漂了许久,这才上岸。今时再攀上去,自然不是凤濮山。
宇文氏族的杀手和下属们沿着连绵起伏的山脉搜了小半个月,不仅一无所获,还死了个武功最高的游光风。就连他的师兄弟也无端丧命了四五人。
——刚才还好端端说着话的同伴,一转身的功夫,只听“噗通”一声。再回头望去,同伴的头不翼而飞了,身子沉甸甸扑在地上,还在抽搐。
血溅了一脚。
这场面谁能受得了?
更何况那人还专挑高手来杀。
一连四五个江湖一流杀手都死得不明不白,其余众人早就吓破了胆子,上茅房都不敢分开走。还搜个鬼的山。
纯粹是为了应付暴怒的宇文诺,不敢回府复命罢了。
沈稚和拓跋临羌几乎与那些人擦身而过——傍晚在一处静林相遇了,幸而草木茂盛,遮住了两人身影。
沈稚大气都不敢喘。阿蛮宽慰地捏了捏她的手心,笑着摇摇头示意无事。孰料,大概是太紧张的缘故,沈稚抓住凶夷人宽大的手掌后,就没再放开了。
两人就这样手牵着手,因为截然不同的原因,而同样的小心翼翼,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从那些人身后密林中穿过。
一路有惊无险,就这样儿戏般躲过了宇文氏族声势浩大的“搜山追杀。”
直到走出去很远,沈稚仍觉得不可思议。“你有没有觉得他们好奇怪?”
“哦,是吗?”阿蛮将自己被归还的左手藏在身后,指尖还隐隐发颤。
“是啊。”沈稚完全没留神他,仍在蹙眉苦思,“那些人围成一圈,不止中间燃着篝火,外围四角也都点着火堆,是生怕照得自己人不亮吗?而且每个人的神情也很奇怪。”
“似乎又害怕、又戒备……那种感觉就好像…好像他们不是在追杀旁人,反而是被在被旁人追杀一般!这也太反常了。”
真不愧是他的小姐啊……
拓跋临羌深邃的眼眸中尽是赞赏之意,冷峻的薄唇都微微上翘起来。
沈稚怎么也想不明白,轻声自语,“究竟是为什么呢?”
凶夷人微微偏过头去,声音低沉,“小姐不必在意。或许他们就是在围成一圈,讲些神怪故事、怨鬼传说……胆子太小,反把自己讲害怕了吧。”
“不对。”沈稚思索,挥挥手打断凶夷人的敷衍之词,“你想,他们是在抓我呀!这会儿天还朦朦亮着,就燃起那么大一堆篝火!照得四周亮如白昼,我若远远看见,就会避开了呀,如何还能抓人?”
“小姐说的极是。”凶夷人继续点头附和,随口道,“可见宇文氏族多么不得人心。自家下人和豢养的杀手都不肯听话。”
沈稚斜睨着,怎么都觉得这凶夷人似乎知道点儿什么。偏偏又抓不到头绪,也就放了。惋惜地叹了口气,“白白让我如临大敌。没想到这样轻松。”
她有些遗憾地低头看看一身装束——腰间缠着金鞭、袖中备好梨针暗匣,连手腕和小腿上也都绑了短刀、匕首的鞘。
凶夷人终于忍不住低笑。“这点小事都要小姐亲自动手,那还要阿蛮做什么?”
沈稚默不作声,望着他似乎若有所思。凶夷人心头一紧,“小姐何必再想那些不相干的人?我们今夜加快些脚程,明日清晨就能到清西镇啦。小姐多日劳累,到时候也好好休息一下,吃些有滋味的菜肴。”
沈稚点头,眼中不由多了几分渴盼。不为别的,她好想念在浴桶中舒舒服服的泡浴啊!
拓跋临羌暗暗松了口气,笑着继续说,“镇上最大的酒楼应当是源江客栈,明日我给小姐要间上房,中午阿蛮再去惠泰酒铺定一桌菜肴,保管小姐疲劳顿消。”
沈稚忽然觉得望梅止渴当真有用。此时连脚步都轻快几分。“不必如此。明日到镇上我们还是低调朴素些,莫要惹人注目。你记得做江湖人打扮,遮住面容。”他的凶夷人相貌太扎眼,“然后……先去找家医馆。”
“小姐蛇毒未消?”拓跋临羌焦急。
沈稚轻轻摇头,无奈道,“是你的伤。再让郎中给仔细看看。”
凶夷人讶然,“都好了,还看什么?”
“好了?”沈稚声音微高,“这才三四日,就、就…长好了?”
凶夷人有些腼腆,轻轻点头,“早就收口了。”
沈稚眨了眨眼睛,慢慢消化着这个惊人的消息。
她早知道阿蛮身体恢复的本事极为强悍野蛮,可也万万没想到会如此惊人的地步。
这还是人么……
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那根缝线也是你自己拆掉的?”
阿蛮神色有些不自然,“不必拆它,留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