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那少年人快步向她走来。
重行站在原地,细细打量了几眼。
他头戴斗笠一身短打,肩上还扛着一只锄头,活脱脱一个村中常见耕种为生的少年人。
可重行与村中诸人并无密切来往,之前虽然在这里住了一段日子,但与村中诸人并不熟识。
重行没有立即转身进屋,而是等那少年人走进,与人为善总是不错,她也不想在人间多惹麻烦。
少年人走到跟前,见眼前人并不记得自己,眼中闪烁的光芒顿时黯淡些许,只是为着倔强的心性不肯放弃,试探中夹杂几分落寞问道:“姑娘当真不记得我了?”
斗笠下剑眉星目的俊朗容貌,重行觉得有些熟悉,细想自来人间之后的日子,突然忆起那晚山中夜雨,一个银鞍白马少年侠客,几乎是惊喜地问出声:“你是桓文玉,那位玉先生?!”
少年的心性像一阵风,明明已经阴下的脸,见她不曾将自己忘记,转眼又天晴爽朗起来,声音也轻快起来,“阿竹姑娘,多日不见了。”
想起那日雨夜受他照顾,重行感激他善心,自然也不过分疏远。
见他今日如此不同,心下难免不解,重行柔声问起他,“玉先生怎么这副打扮?”
“现下清闲,所以从七杀峰下来,正要去地里耕作。”桓文玉说着话,眼睛轻轻落在她身上。
这时候阿财在里头叫她进去,重行望了一眼,施施行了礼,便与桓文玉告辞,转
身望屋中去。
桓文玉虽然恋恋不舍,但也不紧再追不舍,仍恪守着礼数。
可一路上扬起的嘴角却再没落下。
小外甥长庚在田边的水塘等他,难得见舅舅这样高兴,奶声奶气地问:“舅舅怎么这样高兴,难道是遇到仙子啦?”
桓文玉一边忙一边回想刚刚她的样子,完全把长庚的话抛在一边。
长庚叫了几声,舅舅还不搭理,忍不住小声抱怨,“肯定会被妖精迷住了,我今天要上山告诉阿娘。”
好巧不巧,桓文玉停下来休息,这一句就被捡着了,一把拎过小外甥,“好你个小东西,现在还会告状了,今日不把《论语》里的述而篇背下来,我叫姐姐收拾你。”
一说一闹,天光就尽了。
重行坐在屋内,看见桓文玉站在门口篱笆那里,好像是在等她,于是起身过去了。
并不是什么要紧事。
不过是他路过水塘,钓了几尾鱼,回家时顺路就送来了。
重行发现他给的是最肥最大的一条,空手让人回去她心里过意不去,就还了几枝枇杷。
后来他每次出去,都带来东西,或是几桃子或是竹笋。
他送来,她还走,一来二去就熟悉起来。
可惜世事远比重行预料得快。
不过两个旬日,桓文玉就又换上那日的侠客装扮,向重行辞别。
“阿竹,我要走了。沧州之外,时有动乱发生,各地都在招兵。终日为匪躲在山中,并不能长久,读书我已是不能,想从
军看看为姐姐和长庚挣出一条更好的出路。”
重行听完,明白人间即将大乱,世人躲避不开,再多她也帮不上,只能道他珍重。
桓文玉轻轻一笑,只是低声声道谢,神色轻松无畏无惧,而后奔驰青骢马往远处去,消失在她眼眸中。
他走后,重行每日少了些事情,竟一时有些不适应,才知每日寒暄已成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