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之是很讨厌谢月择的。
在宫里,人人都知道眠之是谢月择的附属品,她存在的全部意义就是为了给谢月择冲喜。
她没有为此感恩戴德,就成了罪不可赦。一介平民,能有幸嫁给太子,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偏偏她不知足,不肯全身心地献出自己的灵魂,还想着逃跑,如此愚蠢,如此天真。
“眠之。”谢月择唤了她的小名,将眠之的思绪拉了回来。
眠之在满室的灯火里看向谢月择,他脸色苍白,艳鬼似的躺在榻上,令眠之心中无端端生出怒意来。
谢月择的病弱是娘胎里带来的,可每次他若是吐血了或是晕倒了或者又怎么样了,就全成了眠之的错。
她仿佛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就是一尊拿来冲喜的泥菩萨,太子身体不好了就拿泥菩萨开刀,谁都能压她一头搓圆捏扁。
眠之冷着脸色,没有应。
东宫里浸满了药味,压抑得她喘不过气,她想要离开,去哪里都好,离开这座鬼魅森森的皇宫。
听说江南特别好,话本子里的江南有流水有人家,雨落石板路滴滴答;去大漠也很好,大漠的黄沙会把她在这里浸染的鬼气冲刷,苍茫的天地里她是一粒小小的沙粒,四周不再是牢笼而是一望无际……
“眠之,过来。”谢月择再次唤了她的名,并且下达了命令。
眠之抬眸看他一眼,恨不得恶毒地诅咒他,她急喘了两下,才将这样的情绪压下,慢吞吞走到了谢月择榻前。
“出宫玩得开心吗?”谢月择勉力支起身子,坐了起来。
眠之原本是不能出宫的,可上次她被关了禁闭后,谢月择为了弥补,特地给了她出宫游玩的权力。
即使皇后严厉地不允许,谢月择仍是一意孤行。
他是陛下唯一的皇子,若执意要达成某事,谁也拧不过他。
眠之想了片刻,说宫外挺热闹的,很多的灯火很多的人。
“跟宫里的人不一样,”眠之说,“携家带口,热热闹闹,而不是老低着头弯着背,老鼠似的。”
眠之眼里,宫规森严下的宫人们,活得跟老鼠差不多,她不喜欢这样的死气沉沉;宫外什么都好,人也好,面上有种由衷的快乐,大家游逛也没有什么秩序,看着哪里热闹就留下来看看乐子。
宫外还有好多的新鲜玩意儿,大多数都不算精致,但充满了童趣,眠之精致的物器在宫里见多了,反倒很喜欢那些朴素的玩意儿。
在宫外时,眠之走在人群之中,她感到自己成了人群中的一个,人们不认识她,不会把她当成附属品,而是一个独立完整的姑娘,一个到处走走逛逛对什么都好奇的姑娘。
她喜欢那样的时刻,只有不在这座皇宫之中时,她才能完全地享有自己。
谢月择仔细地听着眠之的话,他看出她对宫外的向往,倏地就握住了她的手。
眠之顿了片刻,没有挣扎,只是也不再说话了。
谢月择让她继续讲。
眠之摇了摇头,看了看一旁的宫灯:“没什么好讲的,都是些普普通通的人和事。”
谢月择将眠之的手攥得更紧,他轻声道:“孤想听。”
眠之的手被攥得生疼,也不知道这个病秧子哪来的力气,也可能是她被养得太娇弱了,很容易就能感到疼痛。
她垂眸看着自己被捏疼的手,沉默地反抗谢月择。
过了许久,谢月择松了口,不勉强她讲下去,但他要眠之留宿。理由是现成的,他病了,她应该照看他。
洗漱罢,眠之穿着寝衣爬上了谢月择的床。
谢月择一个病秧子也不能对她做什么,眠之甚至怀疑谢月择活不过及冠。若真是如此,到时候皇后肯定要眠之殉葬,这也是她想逃跑的另一个原因。
她多年轻啊,刚刚及笄,她甚至觉得自己还没长大呢。眠之不想死,不想做谢月择的陪葬品,听起来太可怜了,好像她生下来就是为了谢月择活,死也是因为谢月择死。
可是三岁之前,她也是有自己的家人的。
她那个穷光蛋养兄,不知道还有没有活着。之前闹过几次大旱,听说死了好多好多的人,没准她忘却了容貌的养兄早就魂归西天了。
按道理,她被接进宫得以好好活着,应该视谢月择为大恩人才是,可人就是得陇望蜀,光活着她觉得不够了,还想要一份自我,要一份尊严。
那些贵人们的眼光,让眠之心性敏感,越是得不到她越是想要。
之前皇后还派了-->>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