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沉探究地看了碧芜许久,忽而笑了笑,“姑娘若是同旁的大夫说这话,怕不是要被说无理取闹,但姑娘运气好,找对了人,在下确实是有法子,不过……那药吃下去,脉象虽是探不准了,可反应却大,姑娘或是要吃不少苦头。”
吃些苦头碧芜倒是不怕,她只关心一点:“那药……可有害?”
尹沉稍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碧芜这才放下心来,笑道:“无妨,还请尹大夫给我开方子吧。”
听她语气坚定,尹沉不由得挑了挑眉,隔着幕篱看了她好一会儿。
寻常人家的姑娘若遇到这样的事儿,定想方设法将孩子给堕了,以求不留后患。毕竟才一个月,旁人尚且看不出来,正是解决麻烦的最好时机。可没想到,眼前这个姑娘,却只想着怎么保护好腹中的孩子,旁的却是无所谓。
倒是有些意思。
但别人家的私事,尹沉向来不会多问,他本也不接这样的活,只听说这人是自己的同门师兄介绍来的,才卖她几分面子。
他提笔写了张方子,嘱咐了两句,心安理得地收下了二两纹银,就将人给送走了。
出了如意堂,碧芜将方子收进袖中,转而看向身侧颇有些愁眉不展的银铃,笑了笑,“你就不想问问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银铃抬眸看来,无措地咬了咬下唇,少顷,神色坚定道:“姑娘自有姑娘的主意,姑娘若不愿意说,银铃便不问。姑娘放心,银铃嘴牢,定不会将此事透露出去半分。”
碧芜沉默半晌,在她头上揉了揉,“左右也来了灯会,叫上银钩,一会儿我们去赏花灯,再买些糕食吃吃,可好?”
“奴婢都随姑娘。”银铃答。
主仆俩相视一笑,缓步出了巷子,离青菱河越近,繁华声伴随着璀璨的灯火愈渐喧嚣。
往马车的方向行了一阵,迎面便有一人跌跌撞撞而来,那人四十上下,衣着华贵,满脸通红,身边围绕着三五小厮,看样子像是吃醉了酒。
碧芜最怕这样的醉汉,拉着银铃往一侧让了让,却不想那人不知发了什么疯,擦肩而过之际,猛然抬手将碧芜头上的幕篱给扯了下来。
“哎呀。”银铃慌忙去挡,却是来不及了。
吃醉酒的男人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碧芜瞧,目光如炬,神情猥琐,“好美的小娘子啊!”
他伸手就要来摸,碧芜厌嫌地猛退一步,叫他扑了个空。
那人双眉竖起,登时生出几分不悦,男人身旁的一个高个儿小厮见势厉声喝道:“可知我家大人是何许人,我家大人能看上你,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莫要不识抬举。”
银铃一下护在碧芜身前,“放肆,我家姑娘可是……”
“银铃。”碧芜不想将事情闹大,她戴好幕篱,抬首瞧了瞧,再往前走就是最热闹的青菱河街,马车就停在那附近,她低声道,“我们快走吧。”
银铃恶狠狠瞪了那人一眼,强咽下这口气,然才走了几步,衣袂就教人给拽住了。
转头一瞧,便见那高个儿小厮神色嚣张道:“走什么,我家大人让你们走了吗!”
碧芜秀眉微蹙,索性折过身正视那醉醺醺的男人,刻意提声道:“不知这位大人在朝中是何官位,任的何职,难道不知在大昭,当街调戏良家女子是何等罪名!”
这厢动静不小,很快引来不少围观之人,听得她所言,不由得指指点点,交头接耳起来。
高个儿小厮脸上一时有些挂不住,怒吼道:“看什么看,都看什么看!给我滚开!”
其余几个小厮也开始赶人。
醉酒的男子闻言不仅不惧,反有些恼羞成怒,他看着碧芜,冷笑一声,“是何罪名?本官告诉你,就是应州知府也要卖本官几分薄面,今日本官就是将你在这街上给办了,也没人敢把本官怎么样!”
碧芜心下微震,她本想让此人自己心生退意,万万没想到他竟借酒意肆无忌惮,口吐狂言。
她环顾四下,围观之人纷纷退却,无一愿上前相帮,许是听了方才的话,怕此人真是在应州有权有势之人,哪里敢去招惹。
再看那人如饿狼般贪婪地盯着她,碧芜顿生出几分慌乱,为了不教人发现她偷偷去寻尹大夫,她只带了一个银铃,何曾想会遇到这样的事。
对方人多势众,她若表明身份,且不说这人会不会信,但看他连官府的人都不怕,谁知被逼急了会做出什么来。
她暗暗攥住银铃的手,想着一会儿得赶紧跑才是,她不信这么多人,他真的会猖狂到当众逮她。
碧芜做了决定,可还未待她退两步,就听一个清润的声儿在背后猝然响起。
“这不是傅大人吗?真是好巧。”
闻得此声,碧芜诧异地转过头,便见一人身着月白长衫,笑意清浅,他缓缓将视线落在碧芜身上,旋即露出吃惊的神情。
“呀,嫂嫂,你怎的在这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