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州偏不住嘴。
他又跟周顾说:“她从小就不服管教,贪玩又任性,黑心黑肺,她自诩很聪明,觉得同龄的小孩子都是笨蛋,所以,不爱跟同龄人玩。长大后,性子也没有多好,一个女儿家家的,若是谁惹了她,她骂人不吐脏字,扎心的很,若有人跟她动手,她更乐不得的,她最爱打架了。”
他指指自己的脸,“我这张脸,就是她给揍的,那天我想着我们多年不见,逗逗她,谁知道她不禁逗,我惹恼了她,她一点儿也不念旧情,哪里都不揍,偏揍我的脸,我用了三瓶凝脂玉缎膏了,还有些伤没养好,怕是还要再去让回春堂的大夫开一瓶继续用,才能把伤彻底养好。”
他说完后,看着周顾,诚恳地说:“我离家多年,她应该还做了好多我不知道的事儿,总之,都是出格的事儿。周、周兄,你才认识她,对她不了解,她看着乖乖巧巧,温温软软的,其实心眼黑的很,下手也黑。可见这么多年,一点儿都没改变。我跟你说的这些,都是事实,你、你听了后,是不是也觉得她特坏?你、你不娶她了吧?”
苏容已无话可说了,“陈州,坏人姻缘,犹如杀人父母。”
陈州瑟缩一下,小声说:“我、我说的都是事实。”
苏容站起身,一把揪住陈州衣领,“信不信我把你从这里扔下去摔死?”
陈州变了脸。
周顾伸手一勾,扯住苏容手腕,又如法炮制去按她麻筋,苏容受过一次,这次自然不上当,抬另一只手去挡,周顾没想到被她躲过,又二次出手,苏容拉着陈州又避开,转眼间,二人隔着陈州,过了几招。
周顾惊讶,“你竟然……”
苏容动作一顿,松开了陈州,没好气骂他,“你赶紧滚,否则我揍你脑袋开花!”
陈州见苏容似乎真怒了,跟那天他推了她一把,把她额头磕破时一样,动了真格,他还真有点儿怕,立即举手投降,“好好好,你别恼,我、我这就走,这就走。”
他说完,一溜烟地跑下了山,陈都尉府的护卫们齐齐松了一口气,连忙跟上他。
陈州离开后,这一处安静下来,苏容手按在额头上,想着她早先想错了,倒霉的人,是她,流年不利的人,还是她。
她真是没想到,陈州这东西,会有这么大的本事来坏她的好事儿。
周顾似乎心情颇好,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苏容,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弯唇对她一笑,“行啊,我的未婚妻,真人不露相,竟然还能在我手下与我过招,分毫不让,真是让我长见识了。”
苏容手按着额头,无言以对。
“怎么不说话,也不看我?”周顾挑眉。
苏容放下手,抬眼看他,心情很是一言难尽,“说什么?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周顾啧啧,“是很让我大开眼界,从小到大,让我惊掉下巴的事儿,都给你一个人了。”
苏容想说“这难道是什么荣幸的事儿?”,但到底没说,自己也觉得无奈,心下很是有些郁闷。
周顾忽然伸手去戳她的脸,“至于吗?郁闷成这样?真怕被我知道你从小到大做的那些事儿?”
苏容鼓了鼓脸,泄气,搓了搓脚尖,嘟哝,“谁怕你知道了?”
她就是没想到他这样好,有些舍不得这个真正的金龟婿被她放飞罢了,若是早知道护国公府小公子是这样子,她多少应该会改改以前那些行事和行为,至少不会让陈州那东西口若悬河滔滔不绝长篇大论地如此说她。
周顾收回指尖,在袖子里搓了搓,搓掉滑腻的触感,转身继续往山上走,“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从小怎么那么皮?你跟着镖局出去走镖,就不怕出什么事儿?不怕走丢?胆子可够大的。”
苏容摸了一下被他戳到的脸,抬步跟上他,回答他的话,“镖局的镖师身手都很好,阅历丰富,稳当的很,白天走镖,晚上歇着,一路都是官道,没什么可害怕的。”
“你长成这样,是怎么心大的跟着人外出那么远的?”周顾想着她长成这个样子,小时候应该也很好看,哪怕才七岁,就算年纪小,但也是粉粉嫩嫩的一个小女孩,估计招人稀罕的很。
“我穿着男孩子的衣裳,把脸用炭给抹黑,但凡露皮肤的地方,都是黑炭一样,谁还瞅我?”苏容顺着他的话回忆,“那一趟出去很顺利,可惜,把我父母给吓坏了,也急坏了,对人家镖局施压,把人家给折腾的差点儿关门大吉,后来就再也不带我出去了。”
周顾评价,“谁家孩子若都跟你一样,大人得吓死气死,难为你父母没被气死。”
他忽然疑惑,“大夫人又不是你亲娘,她是当家夫人,不管你的吗?我瞧着她对你似乎……挺好?”
在他的认知里,就没有当家大夫人对姨娘庶女好的,不掐死就不错了。但江宁郡的太守府这一家子这两日在他观察来看,真可谓是奇葩,妻妾和睦,姐妹也和睦,一家子都和和睦睦,不像是表面装作一团和气,背地里掐个你死我活的样子。
“管啊。我从小到大,挨了她不少罚呢,什么竹板子打手掌心,罚抄经书,罚跪祠堂……”苏容掰着手指头数了一大堆,“但是我有个好父亲,他帮着求情,还有个好大哥,他拦住不让重罚,而母亲那人又嘴硬心软,不是苛责之人,所以,久而久之,她就管不住我了。”
“所以,在太守府,没人能管得了你?”周顾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身体会,亲耳听人说她干过哪些事儿,只凭第一面,他是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这么个温温软软的小姑娘,清清瘦瘦,弱不经风的模样,竟然比他还能闹腾。
“还是有人管得了我的。”苏容道:“我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