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极深,阿曈抱着枕头,不能入眠。
黑风没有进屋睡觉的习惯,于是只留阿曈一人,独自光着脚,蹲在偏室的小榻上,隔着几张纱帘与屏风,看着主室中依旧坐在书案旁,姿势都未变过的宗朔。
这小室里味道清新,有种说不出的氤氲气息,且又宽敞,要比一到半夜就有人磨牙打呼噜的大军帐好多了。
可阿曈有些沉不下心,军帐中那一屋子的大汉,都没有眼前这个男人叫他紧张在意。他只坐在那里不动,存在感已强烈的叫阿曈睡不着觉了。
那人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煞气,虽然表面看着冷冷清清的,在外也将自己包裹的很好,将袍或常服从来都整齐洁净,在一众不拘小节的将军中显得格外矜持贤德。
阿曈是以动物的天性来感知善恶的,所以,他一直下意识的戒备,这个男人很强,自己要像一头狼一样,谨慎,小心……
可是,两个时辰过去了,宗朔依旧手持书简,没动地方,阿曈直咋舌,这个人都不用睡觉的么?他自己已经熬的上下眼皮来回打架了!
所以最后,“谨慎小心”的小野兽,还是在晚夜中,抱着棉枕头,脑瓜一点一点的,倚在小榻的墙边,睡熟了。
宗朔坐在书案旁,听着隔间终于睡沉的轻轻呼吸声,径自扯开本来齐整的衣襟,斜斜倚在身后的软枕上,呼吸渐渐急促,眼底发红,他耳边嗡鸣,仿若置身刀光枪影的战场中,心底翻滚着焦躁与杀戮的欲望,头痛欲裂。
大意了,不该让人住进来的,他又发作了。
想着还是燃一枝香吧,睡过去也罢,但看了一眼偏室,伸到案下拿香的手一顿,没再往前,只又抬起手,闭上情绪翻滚的双目,狠狠揉了揉两鬓边的太阳穴。
次日清晨,阿曈是被他“大侄子”咴溜溜的马叫吵醒了,正睡的迷,只听马鸣,没睁眼时,还以为自己在东山老家的狼窝里睡觉呢。
“呜,别吵!你饿了去找阿纳……”
话说到这,阿曈却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如今身在何处,于是连忙一个鲤鱼打挺,像根弹簧一样,从小榻上蹦起来,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躲在屏风后,往正屋的书案处瞧。
没人!阿曈松了一口气,只是一转身的功夫,就见一个比自己高了足足一个头的身影,就站在自己身旁!
他怎么没听见脚步声?难道自己聋了?
“去端水,不知道地方,自己去问。”
听着这人理所应当的使唤。阿曈心道,好,确定了,他自己没聋……
阿曈边翻着白眼往门外走,一边想,这人一身将袍依旧整整齐齐,看来一夜未眠,唉,果然如人所说,做官好难啊!
他抱着也可怜可怜别人的心态,出帐去打洗脸水,刚想问问门口的守卫,就见他们都殷勤的拿好洗漱的一应东西了,只待阿曈端进去。
哦?这伺候人也不难学嘛!
几个卫兵却来回上下扫着阿曈,有些钦佩,也有些轻松,以往,他们准备好了东西,是不敢轻易进帅帐的,这是宗朔将军多年来的规矩,所以卫兵做的也颇艰难,不仅是心腹人,还要做事稳妥,这些年亲信们都是左推右脱猜拳输了才来做这劳什子帅帐卫兵。
如今好了,有人代劳!况且这是第一个能从将军的房中过夜的人!再看看着俊俏少年的一脸黑眼圈与疲态,果然,他们将军往年不是不开窍,是没碰上啊!瞧这勇猛!
幸亏,他们的老大领会了将军的意思,没给小亲卫准备住所,这当然是在帅帐中睡了!
阿曈只觉得这几个人怪,但人家帮自己干了活的,于是少年笑了笑,礼礼貌貌的道谢。几个兵看着阿曈一脸灿烂的漏出两个小梨涡,心中“诶呦”一声。
果然,也怪不得将军,这可爱漂亮的小样子,谁看不迷糊啊!
阿曈端着半满的水盆,手极稳,水面纹丝未动。谁知道刚往屋里走,乌骓就伸过来大脑袋贴阿曈。阿曈自幼与他相处,一眼便知道马儿什么意思,渴了呗!
于是等宗朔来洗脸,就见一人一马站在厅中,那少年端着盆一脸焦急,“诶呦,剩一口,剩一口!给那大煞星洗脸用。”
乌骓是好马名驹,听话是真听话,真还剩了“一口”。宗朔只见那少年跟没事人一样,端着只剩个盆底的“饮马水”,水面还飘着几根马毛与马口水的泡沫,而后单手将盆递到自己眼前。
“给你,洗去吧!”
“……”
于是出身高贵、颇为讲究的平成王大将军,今日没洗脸,并派新任的小亲兵去养马了。
阿曈此刻正端着那个死沉的琼花大海碗,蹲在伙房门口等将军的小厨房放早饭。他本来要回营去找书生与阿云一起吃饭,可卫兵却拦住了他,一脸深以为然的说他要和将军一起吃小厨房。
吃哪都无所谓,能吃饱就成,阿曈倒是不在乎。只是,他?->>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